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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告人的浮世繪：向明天提案-最初的夢想
作者：陳穎心 時間：2008-6-4 字體：[大] [中] [小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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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終于到來，大家歡天喜地，因為終于可以好好睡幾個懶覺，放松一下。
汪聆輕快地走在大街上。秋風清涼地吹過，街上往來的人群既充實又忙碌，陽光下一切都很順眼。
汪聆喜歡北京的秋天。和都江堰不同，北京的秋天能夠感受到秋高氣爽。天空純凈，葉子紅紅黃黃在深藍的天空映襯下愈加明艷。不過蕭條已經開始陸續上演了，一葉知秋，美麗短暫。
回到住處才剛好五點，明天又放假，汪聆興奮死了。她先洗了一個澡，為自己挑選漂亮的衣裳穿上。小木梳梳好長發，讓它們自然垂落在肩背。小說、CD、零食，一切都裝好了放在背包里。
鎖上房門，汪聆打開隨身聽走出樓去，她要去邯鄲，見她的死黨。耳機里和弦輕輕流露著憂傷，汪峰沙啞的聲音響起來：
我打算在黃昏時候出發，
搭一輛車去遠方，
今晚那兒有我友人的盛宴。
我急忙穿好衣裳推門而出，
迎面撲來是街上悶熱的欲望，
我輕輕一躍跳進人的河里。
外面下起了小雨，
雨滴輕飄飄得像我年輕的歲月，
我臉上蒙著雨水就像蒙著幸福。
我心里什么都沒有，
就像沒有痛苦，
這個世界什么都有就像每個人都擁有。
繼續走，繼續失去，
在我沒有意識到的青春......
汪聆半瞇著眼睛讓身體感受著汽車的晃動。天色已經黯淡下來，那些樹啊、草啊，紛紛向窗后倒去，影像也開始模糊起來。她把自己裹在黑暗中，雙手緊緊抱著背包，下巴頜貼在包上。
汪聆想起了畢業前去找色彩的代課老師顧平的情形。偏僻的鄉下四合院，廢棄的浴缸在露天的院子中間，浴缸里長滿野草，井封了，石砌的灶孤零零地待在原地，滿院凋零。房門上的大鎖死死地粘在鐵皮上，痕跡斑駁。老師已經不知去向。顧平五年前辭去了很好的教書工作，從安徽來到北京過著清貧的日子，只為完成自己對藝術的追求。記得顧平家一進門有一張他自己的速寫，上面的小字是"明天的早餐在哪里？"這個家簡樸得讓人有點心酸。
搖搖晃晃的旅途中，那種淡淡的心酸如今又涌現在心底，但卻伴生出一股力量。
汪聆總認為：做什么事只要自已覺得有價值，那就一定是值得的。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信仰上路，通往所謂"驕傲、美麗"的目的地。而在這條遙遠的路途上，信仰堅定而執著的人會長出隱形的翅膀，終有一天會飛起來。
汪聆的思緒又轉到了眼下。
從畢業到現在一晃而過，匆忙間并未細細品嘗個中滋味。她覺得應該好好想一想發生過的事情，而不是在繁忙中盲目地一直走下去。
工作上，她感到自己的能量在逐漸膨脹，思路也很活躍，熱情正急速升溫。照這樣一個狀態發展下去，一年后會是怎樣？三年、五年后又會是怎樣？
她想到了溫樂。大學這幾年，她潛移默化地從溫樂身上學了不少好習慣。比如溫樂做事很有條理，平時對生活用品就經常整理和歸類，這種好習慣完全會映射到工作中。無論什么時候打開溫樂的電腦，哪些是正在進行中的項目、項目在什么日期做了變動、提案前提案后以及第幾次提案他都分得一清二楚。不像很多設計師，找一個文件恨不得把電腦所有文件夾翻個遍。但凡溫樂做過的項目以及發現好的作品，都會定期歸類好刻盤保存。汪聆特別喜歡溫樂這點，他任何時候都對自己所做的事明明白白。做了這些年的好朋友，她自己也受益匪淺。
溫樂對自己做了一個五年規劃，預期值很高，這對汪聆來說是一個觸動。很多人一旦陷于紛繁雜亂的工作事務中，久而久之就會變得麻木。突然有一天看見身邊同齡人崛起時，卻發現光陰荏苒，自己已經快要朽掉。
想著那些關于前途的事，工作上的事，關于光陰的事，漸漸地就感到汽車減速了。車子晃晃悠悠地停下來，到站了。
汪聆背上包站起身來，借著路燈搜尋。那張親切的笑臉是否已經出現在站臺邊了？一面想著一面下了車。
"小聆子！"一個歡快的叫聲傳來。
順著聲音汪聆看見一團白色向她揮舞著。昏暗的燈光下莫菲的樣子依稀可辨，汪聆向她奔去，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。
"莫菲！"
"聆子！"
兩個女孩快樂地擁抱在一起，拍打著彼此的背。
"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！"莫菲圓圓的臉上大眼睛忽閃著。
"好容易離得這么近，況且正趕上你過生日呢！"汪聆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。
三輪車沿著路燈前行，莫菲說先去住處把背包卸下來，然后帶她去一個地方。
進了一個單位的家屬區，在靠高爐的那一棟停下來。兩人上了三樓，莫菲掏出鑰匙來。
"你爸媽呢？"
"退了休覺得無聊，去都江堰大伯家了，這兒是一刻也待不住。"莫菲一邊開門一邊說。
"呵呵，早知道你爸當初就別來河北了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四川多好。"
"可不，那時候為事業拋家舍子，現在廠都給賣了，干部也一樣提前退休。"
"你媽也去四川了？"
"現在倒是都去了。"
汪聆小時候父親身體不好，母親把汪聆從無錫送到都江堰的姨媽家。莫菲和汪聆有著頗為相似的處境，都是不在父母身邊成長的孩子，所以從小她們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。
"你這次回來待多久？"汪聆問莫菲。
莫菲沉默了十幾秒，看看汪聆，說："國慶節完了就走。"
"回去？"
"說實話，畢業這幾個月工作都不太滿意。我忽然覺得自己大學幾年的外語白學了，不知道我做什么好。"莫菲有些沮喪。
"那--"汪聆帶著疑問的眼神看著莫菲。
莫菲平靜地說："我想好了，國慶完了我就去上海。"
"上海？"汪聆眼睛一亮，"對了，上海說不定很適合你呢！"
"為什么？"
"我感覺很靈的。"汪聆得意地說，"而且你的專業在上海用武之地更大嘛。"
莫菲露出微笑。
"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？"汪聆迫不及待了。
兩人七繞八繞來到一個酒吧門前。莫菲點點頭說進去。
汪聆走了進去，里面很黑，什么也看不見。
"莫菲--莫菲--"
轉身莫菲不見了。
汪聆緊張地想要往回走。
一聲琴弦卻打破了沉寂。黑暗中傳來木吉他緩緩的弦音，在四個小節之后忽然轉成歡快的民謠節奏：
唱起來吧--短暫的青春！
無論我是憂愁或是喜悅，
你都該為我的存在鼓掌與喝彩。
我堅守自己的信念，
于是你在我一伸手的指尖燦然綻放，
留下無盡的耀眼。
音樂繼續響著，屋子里的燈光卻柔柔地亮起。汪聆驀然從音樂中蘇醒過來，定定看著舞臺上那個人。只見他放下手中的吉他，朝她走去，汪聆覺得一股熟悉的感覺迎面撲來。
"易力！"汪聆驚訝地喊出聲。
易力微笑著站在她面前，汪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這個好朋友曾經輟學離家出走，如今卻又突然出現在她眼前，汪聆一陣驚喜。
"易力。你幾乎沒有變！哦不，你更帥了！"汪聆瞪大雙眼。
"你還是那個漂亮的小女孩。"易力也很激動地看著汪聆。
這時莫菲走了出來，看著汪聆依然吃驚的神情，開心地朝她眨眼睛。
"這是怎么一回事啊？"汪聆向莫菲問道。
"你問易力啊。"莫菲眼光轉向易力。
"我在北京待很多年了，一直和朋友們在做音樂。酒吧是朋友開的，這段時間我們都在這兒演出。我也沒想到，就在昨天晚上，我遇見了莫菲，真讓人驚喜啊！更驚喜的是，她說你今天要來，把我高興壞了。"
"太好了！真是太好了！嗚嗚--真沒想到啊，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事呢！" 汪聆沉浸在相聚的喜悅中，開心地都哼哼起來。
說話間客人才陸續進來，原來他們在門口掛牌寫著今晚十點鐘營業。
蠟燭亮起來。莫菲許愿、吹蠟燭、切蛋糕。易力在舞臺上特意唱了生日歌。演出如常進行，汪聆卻一直很激動，因為這么多原創音樂都是出自易力之手。
從小愛音樂的易力，初中時就彈得一手好吉他，把學校里的漂亮女生迷得一塌糊涂。為此，易力的中學時代幾乎是在戰爭與和平的反復交替中度過的。其實輟學一方面是對音樂的強烈愛好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經常打架斗毆，學校施加壓力過大所致。易力的父母離異后很少關心他，他更不愿去學校了。易力有他自己的想法，不在學校里并不意味著不學習，相反，看書卻成了他除音樂之外最大的樂趣。
上學時易力最喜歡的人有兩個：一個是汪聆，一個是音樂老師王遖。他說汪聆就像她的名字一樣，是一個善于聆聽的志同者，他們常在一起暢談音樂、暢談未來與理想。汪聆曾有過與易力唱組合的想法，后來回無錫了，易力也沒能拉她下水。
也許易力早知道這將是一場困苦而漫長的漂泊，這漂泊可能永遠也沒有終點，或者說，其實音樂本身就是終點。
分散了這么多年的老友突然相遇，的確令人感慨良多。夜半客人都紛紛離去了，三個人聊至深夜仍意猶未盡。說話間易力不時淺淺地吟唱著自己的原創歌曲。天將破曉，聚會也終將離散，易力再次撥動了琴弦：
留下來吧--殘酷的青春！
無論我是歡喜或是悲傷，
你都義無反顧或是無動于衷。
我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枉然，
你在我一揮手的指縫間悄然離去，
卻再也不回來......
"易力，你一點都沒有改變。"汪聆說，"這么些年過去了，你依然堅持著最初的夢想。"
易力抱著琴，淡然一笑："這就是我活著的樂趣吧。"